對顧伊欣來說,過去一年意義非凡。
去年是他的不惑之年。作為上海RJ爵士大樂團團長、經紀人兼單簧管樂手,去年他自掏腰包花了幾十萬在上海音樂廳舉行了一場上海RJ爵士大樂團成立十周年音樂會。
11月18日,演出當天上午,他站在舞臺上,面朝著空蕩蕩的音樂廳觀眾席拍下一張照片。當晚,幕布徐徐拉開,他聽著臺下掌聲,享受著樂團重回上海音樂廳的那一刻。
這場時長兩個半小時的音樂會,容納了從經典到現代的爵士樂。顧伊欣特地請來爵士樂單簧管、薩克斯演奏家黃野,爵士鋼琴家白天,流行音樂人梁心頤登臺助陣,大家演得盡興,氣氛一次次被推至高潮。
“最后的票房收入,還不到投入的零頭。”說到這些,顧伊欣沒有遺憾或是糾結。這幾乎是他事先就預料到的。
在疫情的兩年里,演出行業遭遇重創,對于上海RJ爵士大樂團這樣一支小眾的民間樂團來說,更是舉步維艱。理性上來說,既然自掏腰包做演出肯定會虧,不如不做。但對他來說,這場演出既是紀念,是情懷,也是一場宣言,他在朋友圈寫道:“十年,我們做到了,我們還會繼續。”
“我是給樂團、給自己一個交代。”他說,樂團十年里的遺憾、不舍和艱難,在音樂會結束的一瞬間,都畫上了句號。
RJ爵士大樂團是全國成立時間最久、成員最多的爵士大樂團之一,也是一支不靠贊助、純粹因熱愛而凝聚的樂團。世界范圍內,人數動輒20人左右的爵士大樂團越來越少見。在爵士樂依然被視為小眾音樂的中國,RJ這樣的爵士大樂團能堅持十年,如同奇跡。
這支樂團是民間“雜牌軍”,最初成員一半是白領或公務員,一半是在校大學生。十年來,樂團演出近百場,連續多年受邀在“爵士上海音樂節”等音樂節登臺,曾獲得“最佳爵士團隊”獎。如果說樂團之前一直以自己的步伐穩步前行,疫情則給這支非正規軍帶來一場大考。
“疫情后,我們的團員更換了三分之二。”顧伊欣說,因為樂團是社團性質,日常排練沒有約束,人員更替流動是常事。但去年的人員變動,十年是最大的。每次有人提出離開,他都耐心勸導,但通常無功而返。
他理解每個人離開的理由。早年,大家周末來排練,一排就是六、七個小時,最長時間長達九小時。沒有報酬,車費、晚飯都自己解決。那時大家都年輕,剛進社會,單身,沒生存壓力,可以把業余時間全部投入音樂,“用愛發電”。
隨著越來越多的成員結婚、生子、忙于本職工作,甚至有些擔任音樂老師的團員必須犧牲教學生上課的時間,放棄賺錢的機會,時間一長,單純的熱愛就變成與生活、家庭乃至經濟收入之間的取舍。
以前,顧伊欣會盡量爭取更多演出機會,讓大家能獲得多一點演出費。但疫情以來,劇場的演出暫停,樂團演出銳減。加上各自工作與生活的變化,再要統一抽出休息時間排練,難免人心渙散。
“熱愛可抵歲月漫長,我可以做到,但大部分人很難平衡。爵士樂在中國屬于非常小眾的類型,始終沒有進入主流受眾市場。”顧伊欣平時在上海音樂學院做行政工作,有固定收入,賺錢的多少,對他來說并不是最主要考慮的問題。但憑熱愛能堅持到什么程度,每個人的目標和想法各有不同。
疫情導致樂團大換血,也讓顧伊欣發現更替帶來的積極變化。因為越來越多專業樂手的加入,樂團的職業化程度提升,排練時間縮短,效率提升。另一方面,國外的爵士樂團不能來中國演出,讓更多人關注到本土的爵士樂手和像RJ這樣的爵士樂團。
疫情以來,樂團相繼在育音堂、Vas Live、上音歌劇院舉行三場線上直播,每場觀看人次達10萬以上。2021年5月起,樂團定期在“林肯爵士中心”上海中心舉辦專場音樂會,成為繼美國林肯爵士中心大樂團之后,第一個登上該舞臺的國內爵士大樂團。
去年那場票房并不理想的十周年音樂會,也給樂團帶來意外的關注度。國內老牌音樂品牌機構“愛樂匯”發現了他們,邀約樂團在2022年入駐上海商城劇院,開啟爵士樂普及演出,推出30-50場爵士音樂會。
“爵士樂本身就不是中國傳統的音樂文化,我們也不做神曲,只有盡可能多地演出和普及。”他相信,堅持總是能看到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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